在干嘛

想要呼风唤雨

😢

星年与行:

周浩然点烟的时候侧眼看了一下手表。


凌晨一点钟又十五分,眼所能及的上海已经全面偃息,只余下路灯还三三两两昏暗的亮在街边,偶尔也有汽车“呼”的一下飞快驰行过马路,之外就万籁寂静了。


他觉得十分困倦,大脑中有许多混沌且莫名的想法在互相撞击着,可他不愿意去睡,室友早已经沉入梦乡,周浩然在床上翻覆了许久,还是悄悄起了身,蹑手蹑脚地上了天台。


像是从世界偷取了点时间,周浩然叼着香烟,竭力忍住喉咙里的一声咳嗽。


他想起下午体育课的时候,发现同班同学躲在厕所的墙角动作生涩地一下下拨弄着打火机,周浩然默默退了出去,刚好撞见黄其淋,笑容满面地靠近自己,太阳底下几乎白得透明了,像前桌女生圣诞节时收到的水晶球,泛着柔和的光。


难免心生烦躁。


 


黄其淋其实从一开始就躲在暗处。


他比周浩然先上来的,不干什么,作歌词。


深夜是所有灵感紧急集合的时刻。


听到大门被“吱呀”推开的时候黄其淋吓都快吓死了,他以为是保安或者生活老师发现他上来的痕迹摸到这儿来的,几分钟后却听见打火机“嗒”一声响,黄其淋悄悄探出头去看,想看是哪个有中年危机的叔叔来借烟消愁。


这一看,却瞧见了周浩然的脸。


以及在寂寂夜里烧起来的他指尖的一点腥红。


 


周浩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公司里训练很刻苦,愿意留下自己练一遍又一遍,即使在最开始黄其淋毫不留情嘲笑他肢体僵硬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低过头,虽然他不是最优秀那个,但他确实是骄傲的,如今所有的成就都是他自己一步步踩出来的。倔强得来,又不招人烦。


谁都喜欢跟他在一起,大到徐一宁公然要求牵手睡,小到楼下小卖铺阿姨送他冰棍吃。


在学校里学习很用功,也很受欢迎,女孩儿们的示好络绎不绝,周浩然自然不会应允,却能尽其温柔去周全应对。曾经他问周浩然,那么多个来过找你,难道你就一次也没有动过心?周浩然摇头,说漂亮当然是有漂亮的,但我能谈恋爱吗?


黄其淋了然,说算你有脑子,否则黄锐能把你掐死。


周浩然再摇头,“没有动心,所以才不能谈恋爱。”


意思就是如果有朝一日动心了,falling in love是分分钟的事情。


胆大包天啊,周浩然。


 


可就是这样的万人迷,在凌晨的天台,会动作娴熟地点起一支烟。


 


无论被谁发现,都是死罪一条。


 


“你好好想想,准备给我多少封口费?”


周浩然行云流水的动作陡然一顿,惊慌地转过脸,这才发现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水箱旁,站着个黄其淋。


对方显然是早已预料到自己会被打个措不及手,此刻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


像千千万万个,他习以为常的表情。


 


“我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周浩然突然感到疲惫,他再次把燃到一半的烟支送到唇间,“告发我吗?”


黄其淋收起了笑容,开始慢慢走近他,“你不开心吗?”


“还行。”


“抽烟是什么味道?”


周浩然又转过脸去看黄其淋,他想起电影里的剪帧,或许自己也可以学学谁,吐出一口烟来给黄其淋,轻佻一点也没关系。可看着黄其淋凑得很近的脸,周浩然便不大忍心了,黄其淋真人比镜头里惊艳,而且干净。


像极了小时候种在阳台的那一株白铃兰。


于是周浩然将脸转回去了,“没什么味道。”


“多久了?”


“最近才开始的。”


“有瘾?”


“一点点。”


“为什么?”


“觉得活着很累。”周浩然笑笑,“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吧。”


黄其淋也笑,他不再问了,他看着眼前周浩然抽烟的模样,痞气得来又很帅,估计被他拒绝过的女生再伤心,看到他这样也会忍不住想重蹈覆辙的。


“不能断了吗?”黄其淋小心斟酌词汇,“被发现,很,很大件事情的。”


“我知道。”


“断了吧。”黄其淋去抢他的烟。


周浩然没躲,维持着被抢烟的姿势,顺手搂上了黄其淋的肩,“那你跟我约法三章,帮我戒了。”


“怎样?你都还没给我封口——”


剩下的那一个字被可怜地挤回了喉咙里。


黄其淋被周浩然狠劲儿摁住后脑勺,亲了。


 


“以后我要想抽烟了,你就跟我接吻。”


“求你了。”


 


严浩翔是今早第三次看见周浩然和黄其淋一前一后进房间了。


奇怪,明明他们不是一间房了已经。


下午声乐课下课后严浩翔又看见周浩然拉着黄其淋的卫衣帽子,讨好着在说些什么,黄其淋最后似乎是推脱不掉,不甘不愿地又起身走出去,约莫一分钟后周浩然也不动声色拎着水杯推开门走开了。


 


这无端的开场竟成了日复一日的消磨。


黄其淋被压在书桌上亲的时候如此想着,周浩然的索取向来落落大方,吻他嘴角,不满足便又继而吻他眼角眉梢,无须过问,也不遭阻拦。在粉丝眼里好脾气任由他黄其淋欺负的老实人周浩然,私下却比谁都要凶。


黄其淋像是昏了头,那个夜晚周浩然舌尖的烟草气息直到今日还恍然弥漫在嗅觉里。


周浩然会点烟,这是大家都不曾想过的,可偏巧就被黄其淋撞了个正着,黄其淋天不怕地不怕,往前一站,自以为能拯救歧路少年,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带进了沟里。


“你平时有这么上瘾吗?”


“有。”


“没有吧?”


“那就没有吧。”周浩然又低头,亲他眉心。


 


所以是骗人的吧。


黄其淋总觉得自己是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他没有问过周浩然的烟是从哪里来的,上海那么大,不光是高楼耸立,也有偏僻旧巷,周浩然长了一张讨人欢心的脸,自然是锦上添花。


但渐渐的他也咂摸出一点儿不寻常的思想来,当周浩然再一次在无人的角落暗示性摩挲着他的手腕,黄其淋突然也反过掌心,捉住了周浩然的指尖。


那人挑了一下眉。


 


那是他们临别前的最后一场接吻。


“你以后还会抽烟吗?”黄其淋趴在他的肩膀上问,语气平淡没有起伏,一如周浩然初次见他时那样。


那时候黄其淋笑得很可爱,动作也张扬,挥着手说你好呀,你以后就叫方翔锐啦。


说着俏皮的话,周浩然却觉得他像极了一杯入过冰箱的矿泉水,澄净的,又冷冽到极致。


黄其淋那段日子很爱笑,迅速将大家的关系拉拢好,但是他不快乐。周浩然隐约知道为什么,却又不敢去想个所以然。世间情感大抵都换汤不换药,日子过了,潜移默化的不是习惯就是爱意,年轻人无知又无畏,哭哭笑笑就又是一朝。


周浩然被堵在教室门口告白,女孩儿光是瞧着他就已经喜上眉梢,说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下周咱们年级的友谊赛我能来给你送水吗?你会接吗?


当然不会。


周浩然笑笑,营造出融洽的气氛,说那多不好,多不好,一群老爷们儿水都不是用来喝的。


那是什么?


洗头。


周遭爆发出一阵儿一阵儿的大笑,周浩然就明白这场子算是圆过去了。


可是黄其淋则在放学的时候扯扯他的书包带,表情淡漠递上一个运动水壶,“不要自找麻烦。”


 


你以为你在拍谍战片?


周浩然不以为然,黄其淋却在下一秒翻了脸,把水壶强硬地塞进他书包里,沉着神色,一字一顿的警告他,“不要自找麻烦,方翔锐。”


前六个字只是劝告,后三个字才是警告。


 


而如今黄其淋趴在他背上,开始等他回答。


 


周浩然笑了一声,牵住了黄其淋的手,在他手背吻了一下,“你以前从来不问我,你记得吗?”


黄其淋从他肩上离开,“什么?”


“没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黄其淋,我明天上午就得走。”周浩然起身抱住他的腰,“你会想我吗?”


“想你什么。”黄其淋没有挣脱。


周浩然知道这是他妥协的信号,“想我亲你。”


“你怎么说话像个小流氓一样?”


 


黄其淋心乱如麻。


他素来叛逆,力求在精神层面汲取到更多的满足,可如今半路杀出个周浩然,将井井有条全盘打乱。谁都喜欢好看的脸,饶是现实以上主义的黄其淋也不例外,他一开始不拒绝周浩然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站在天台吹了半小时的风却一个字儿都没写出来,意外的瓶颈使他萌生了别样的念头。但是后来的发展就不在计划内了。


他发觉自己有点迷恋,周浩然每次吻他都显得那么的难以自持,两人稍微拉开距离时黄其淋清楚看到对方失神的表情,又带了点凶狠,但这都是稍纵即逝的,很快周浩然的脸上便会浮现出一种温柔的,怜惜的神态来,仿佛黄其淋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而是个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一样。


这段时间里黄其淋从未主动去吻过周浩然。


他愿意做承受的那一方,唇齿间可以感知喜怒哀乐,喘息间可以听懂嗔痴怒骂。


 


可这样就够了吗?


黄其淋小心谨慎,他看过早年的一个访谈,张国荣是嘉宾,聊着些较为有趣的旧事,一根烟尽了便取第二根,后来有没有第三根他就不知道了,往事作云烟散也就这样了。


但他和周浩然算什么呢?


多少漂亮女孩儿被拒之门外,他却可以坐在周浩然大腿上肆无忌惮神魂颠倒。


所以分开前的最后一个吻是黄其淋主动仰着头去亲他的。


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


这场游戏里面,你到底多么深情,我又有多么欢喜。


 


晚饭过后黄其淋有点想瞌睡,干脆就下了楼慢慢走。还是重庆好,他想,上海于他而言不过是习惯,重庆才是归宿,此情衷心天地可鉴。他的脚步突然一顿,心中横生出了一种悲凉的感觉,像一把巨大的镰刀,顷刻间就收割了余下的情绪。


他看见了一个烟盒。


一个跟那天晚上周浩然口袋里一模一样的烟盒。


烟盒的口开着,里边整齐挤着满满当当的烟支,黄其淋见四下无人,便迅速小跑过去将那被遗弃在水沟边的纸盒捡起来,本是脏污的地带,幸得最近的天儿都没怎么下雨,烟盒不过是沾了点灰,不碍事。


不知怎的黄其淋坚持认为这是周浩然的那盒烟。


他将东西拂拭干净,偷偷揣进了外套的夹层口袋里。


 


室友不在,应该是在外面跟别人打牌。


黄其淋有点心虚,锁了门才敢坐到桌前将盒子掏出来,细数了两遍后他突然脱力的垂下了脑袋,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怎么看都死气沉沉,无可救药了。


烟盒里仅仅少了一根烟。


木门被用力的拍打起来,室友以为他又恶作剧,扯着嗓子央他开门,说黄其淋,快点儿,我打牌输了他们要追杀我!你赶紧救我一命啊!


黄其淋把烟盒“啪”扔进自己带锁的抽屉里,转身就去开了门,室友忙不迭冲进来,拉着他的手说你真好啊你真是个英雄。


 


那谁来救英雄呢?


 


周浩然和黄其淋再次相见是在组合有活动的时候了。


他看上去疲惫得很,把帽子压低了遮住眼睛,迎面而来的时候轻轻打了个招呼:“hi.”


徐一宁和陈玺羽都笑了,他们率先冲过去摁住那个大男孩,几人开心的打在了一块儿,黄其淋慢慢停了脚步,他看着不远处的热闹,终于缓缓扬起嘴角,小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轻,不知是讲给自己,还是讲给他。


 


要么结束,要么开始。


 


黄其淋吃早饭的时候坐在他身边,听他控诉这一趟有多辛苦,吃不好睡不好,浑身都不得劲儿,说罢还刻意朝自己这边偏了偏头,似要得到一个什么安慰。黄其淋没理他,自顾自喝着杯中的果汁,余光见到周浩然黯然的神态,便又不舍得了。


心有戚戚。


这是他那篇歌词的名字。


也是他们之间的名字。


 


黄其淋不按常理出牌是人尽皆知的。


那个你背我我背你的游戏已经没落好久了,黄其淋却在走回房间的路上冷不丁扑上了周浩然的背。


周浩然被撞了一个趔趄,正想开骂,却听到黄其淋软软的声音在央求他,“背我。”


这属于不可抗力,周浩然下意识反手钳住了他的双腿,听他拔高了音量,说才几天不见就跟我生分成这个样子啦?


谁听到了都不重要,你明白就行。


周围朋友以为那个游戏又复兴了,嘻嘻哈哈也压上来,那一刻周浩然察觉到黄其淋搂他脖子的手收紧了。几乎是无师自通,周浩然快狠准地将徐一宁抖了下来,向前跑了几步,才不动声色地询问黄其淋,“开心了?”


 


“还行。”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夜里碰面时却相顾无言。


周浩然不知怎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这几晚都在整宿整宿的做梦,梦里自己和黄其淋又站在了上海的夜色里,黄其淋脚下扔满了烟蒂,梦里周浩然难以言状的恐惧起来,他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睡觉?没人回答他,周浩然等久了,想上前一步去的时候,黄其淋刹那就消失了。


一惊梦醒。


如今黄其淋又站在他面前了,干干净净的,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周浩然还在端详他,黄其淋那边却轻声开口说话了,他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钱么?


“唉,只是想看你,你倒想那么多。”


“你又不说话,我还不能想了?”


“想你就看你。”周浩然借着说话的机会走近了,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好听的话又不是只你会说。”黄其淋嘴上不饶人,肩膀还是放软了窝进对方臂弯里,“周浩然,你烟也戒了吧?”


“什么意思。”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戒了吧?”


 


周浩然回房间的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


黄其淋那会儿转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毛衣上,说周浩然,其实你从来都没有过烟瘾对不对?那天我见到你的时候,是你抽的第一支烟,是吗?


他说从那以后你就把烟扔了,扔在后街的那块儿了。也是我不好,你走的那个晚上我下去散步了,捡到它的时候,上面还留着我用指甲掐出来的三道痕。你知道我就喜欢讲话的时候手里拿着点东西玩儿。


我数过了,里面只少了一支烟。


周浩然,你从头到尾,只点过一支烟。


身材挺拔的少年进了房门站在镜子前,终于懊悔而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早说喜欢你,该多好。


 


捡到烟盒的那个晚上黄其淋失眠了。


他早该想到的,气味可以无缝隙停留在衣服里,停留在皮肤上,他每日跟周浩然一同上学一同训练,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往后他们的每一次亲呢,黄其淋都再也没有确切的闻到一星半点烟草味。


不,或许他早就想到了。


 


只是愿意与离开之间,他选择了愿意。


 


生活还是生活,时针缓慢走着,日子也还得过着。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平静,严浩翔不再看见两个哥哥前后脚离开,黄其淋和周浩然也不再打着暗号去幽会了,偶尔周浩然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时黄其淋也下意识去看一眼窗外,什么都没有,冬天来临,最后一片树叶也掉光了。


日子还是过着,只是每一天,都仿佛萧条又寂寞。


在学校里似乎大家都明白了周浩然的身份,即使有女孩子满心爱慕也都心照不宣的只可远观了。黄其淋依旧每天和他一起回去,讨论着一天下来同学老师的趣事和复杂的功课。


 


周浩然无端觉得迷茫。


在某一个寒冷的夜里他终于再次踏上了最顶层。


上海依然是那个上海,周浩然一下一下地摁着打火机,看火焰明晃晃的成为无边黑夜里近在咫尺的光亮,很快又瞬间熄灭。他长叹了口气,将打火机收回了口袋里。


“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黄其淋的声音和那天晚上一样突然,周浩然却不再手足无措了。


“你怎么又比我早?”


“你怎么又比我迟?”


周浩然笑笑,“睡不着?”


黄其淋没看他,木然远眺着城市尽头,“睡得着,怎么睡不着?”


周浩然不笑了,低下头机械地继续摁了两下打火机,火光亮起,顷刻间又灭了,“那为什么还要上来呢?”


“为了等你。”


打火机刚好被摁下,那人却无措地忘了松手。


 


昏暗光影里的黄其淋,有种令人动容的哀伤。


 


“我想你。”


 


明明朝夕相对,黄其淋却还是站在夜风中说,我想你。


周浩然又怎么会听不懂。


他知道黄其淋的脾性,在如今的规矩生活中,人人都无师自通的选择顺从,偏得黄其淋向往那点八十年代的江湖气息,恣意潇洒不管不顾。黄其淋是乖孩子,会在睡前跟妈妈打电话聊聊天,会毫不吝啬为身边所有人鼓掌,虽然偶尔跟黄宇航一起不把碗里的饭吃完,但依旧是个传统的乖孩子。黄其淋确实又不是乖孩子,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天台,会在下课的时候偷偷跑去接吻,会决然地离开,也会依依不舍地回来。


周浩然抱住他,“我也爱你。”


 


黄其淋不是不聪明,恰恰相反,他是太聪明。


他轻易看穿一个谎言,自以为自己十分了得,赶紧抽身。


千算万算,算漏一步。


爱情里面没有聪明人。


 


“接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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